……贤弟想怎么判,是打板子、枷号示众,还是充军发配,全凭贤弟心意!”
“这等细枝末节的小事,老哥我绝不插手,也绝不过问!贤弟只管放开手脚,大刀阔斧地拾掇!正好借这几个腌臜泼才的贱骨头,替咱们提刑所立一立威,正一正这清河县地面上的歪风邪气!”
他说得轻飘飘,仿佛那些人的身家性命,不过是脚底下的烂泥、墙缝里的臭虫,正好用来给大官人这新官再立一次“官威”,再添一把新官上任的“三昧真火”!
这世道对他来说便是如此:踩死了蝼蚁,铺平了官路,才显得那青天高三尺!
大官人辞了夏龙溪出来,踱步到了阴暗潮湿的牢房前,隔着粗重的木栅,看向里面蜷缩着的洪五。
早有那会巴结的狱卒,屁颠颠搬来一把交椅,还用袖子狠狠擦了擦椅面。
大官人撩起官袍下摆,四平八稳地坐下,气定神闲,仿佛坐在自家暖阁里赏花。
“洪五,”西门庆的声音在死寂的牢房里显得格外清晰,“陈公公和王押司,已经放了。”
洪五靠在冰冷的石墙上,闻言,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,那笑容里浸满了苦涩与早已料定的麻木。他抬起浑浊的眼睛,声音嘶哑:
“小的……早料到了。像我们这等没根没基、在绿林里打滚的草芥,对那些云端里的大人物们来说,用处无非三样:看家护院,是条好狗;”
“送死卖命,是块好肉;顶罪断头……更是块再好不过的垫脚石!大人,小的认栽。您有什么想问的,只管问。小的只求一事……”
他挣扎着,像条离水的鱼,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爬起来,竟对着西门庆坐的方向,“咚”地一声,把头重重磕在铺着烂草、浸着尿臊的地上,额头瞬间见了血印子:
“只求大人开天恩,莫要牵连小的家中那几口喘气的!小的烂命一条,合该横死沟壑!求大人给条活路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