节奏,如同一种无声的抚慰。水波在她手下驯服地荡漾,盆外毯上,竟无一丝水渍。
她低垂着头颈,目光专注地落在水中,或者自己移动的手指上,长长的睫毛在脸颊投下淡淡的影子。呼吸声几不可闻,仿佛怕扰了这水中的清静。
大官人闭着眼,只觉一双柔若无骨却又带着恰到好处力道的手在脚上游走,水温恒定,力道均匀,通体舒泰,竟比那等刻意卖弄的揉捏更令人放松。
果然这才是真正世家大族调教出来的气象!
规矩刻在骨子里,体面融在举止间,伺候人也能伺候出一种不卑不亢的静气来。
洗毕,金钏儿双手捧起那块烘得温热松软的细棉布,轻柔而高效地吸干脚上的水珠,尤其仔细地照顾了趾缝。
布巾在她手中翻飞折迭,始终用最干净的面接触皮肤。最后,将布巾整齐迭好放在一旁。
她又取过一双崭新的细绫软袜,伺候大官人穿上。整个过程,从备水到结束,除了必要的水声和细微的布巾摩擦声,再无一丝杂响。
————
太师府邸。
寿诞虽未大张旗鼓,且还有些日子,但那份煊赫气象早已透墙而出。
书房里,沉水香袅袅,混着新裱字画的墨气,熏得满室富贵逼人。
蔡太师斜倚在紫檀木嵌螺钿的暖榻上,一身家常的湖绸道袍,眼皮微垂,似睡非睡。
门下省左司谏王黼,此刻正跪在冰凉滑腻的青砖地上。
他今日特意换了簇新的五品鹌鹑补子官袍,腰束玉带,却将那份官威尽数收敛,膝盖着地,腰弯得极低,额头几乎要触到那光可鉴人的砖面。
他双手高高捧着一个锦袱包裹的狭长物件,献宝似的呈上,口中唱喏道:“门下左司谏王黼,恭贺太师千秋之喜!些许薄礼,不成敬意,伏乞太师笑纳!”
蔡京这才缓缓抬了眼皮,嘴角牵起一丝似笑非笑的纹路:“哦?是王司谏。起来说话,同朝为官,何必如此大礼?”话虽如此,身子却纹丝未动。
王黼并未起身,反而将腰弯得更低,额头几乎贴在锦袱上,声音带着十二分的谄媚与急切,道:
“太师乃朝廷柱石,国之重器,黼此一跪,非为虚礼,实乃敬天法祖之心,如拜泰山北斗!此礼虽薄,却是黼一片赤诚肝胆,唯愿太师福寿永康,恩泽绵长!”
他刻意加重了“肝胆”二字。
蔡京鼻腔里轻轻“唔”了一声,仿佛嗅到了什么有趣的味道,目光在王黼低伏的脊背上溜了一圈,像是看一件有趣的玩物。
他慢悠悠地呷了口手边温着的参茶,才似不经意地问道:“王司谏,老夫记得……你可是何宰相的门生高足?”
王黼心中一凛,他猛地抬起头,脸上堆砌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。
“太师洞若观火!恩师何执中,确曾指点过黼的愚钝。然则——!”他话锋陡转,声音拔高,
“恩师他老人家,不亦是日日沐在太师您的恩光里,亲承太师您的雨露教诲,方有今日么?黼不过是攀附着恩师这棵大树,才得以仰望太师您的巍巍山岳啊!”
蔡京见他巧妙地将何执中也划归到自己的“门下”,暗示自己不过是顺着大树的主干攀附上来的一根藤蔓。
那丝笑意更深了些,带着洞悉一切的玩味:“哦?是么?”
他拖长了调子,目光变得锐利起来,仿佛能穿透人心,“不过,老夫近日耳畔,倒刮过几缕风,言道你家那位恩师何执中,近来……似乎颇有些‘不甘寂寞’?”
“是!”王黼应得极快,斩钉截铁,仿佛就等着这一问。
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,迅速低下头,不再看蔡京,而是从怀中极其郑重地掏出一卷用丝带仔细系好的